柯于明

人類生生不息，惡狗也會謬種流傳，因此人與狗的相處必定是長期的，得想辦法對付才是。當遭遇身邊各色的狗，面對各種不同的“狗情”，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“治狗之招”。

吠人是狗的天性，不管有沒有理由，它會吠個不停。有的狗吠相特兇，幾乎要沖過來嘶咬你。你若對它作出反應，它就更來神，吠得更起勁。對于不斷吠向自己的狗，丘吉爾的對策是不作反應，置之不理。丘吉爾的理由是：“如果你對每只向你吠的狗，都停下來扔石頭，你永遠到不了目的地。”丘吉爾是第61、63任英國首相，20世紀最重要的政治領袖之一。即使是這般成功之人，在其人生旅途中也沒少遭到狗的狂吠。一個優秀的人，總避免不了會遇到那些不如你卻要妒嫉你詆毀你之流，他們的攻擊如同犬吠。這些向你吠的狗，本是要成心干擾你，你如果在意它的吠聲，它便正中下懷。你去撿石頭，耽誤的是你的行程。丘吉爾的做法是明智之策，你吠你的吧，我走我的路。

那天聽馬云說個段子，說一個人千萬不要與禽獸斗。你若贏了，人家說，你比禽獸厲害；你若輸了，人家說，你比禽獸不如；若打平了，人家說，你跟禽獸差不多。馬云這話，也佐證了丘吉爾的觀點，人哪，千萬不要跟狗糾纏，跟畜生較高低。余秋雨對小人的態度也是如此。他一身正能量，卻不時受害于小人。他對小人深惡痛絕，由此對小人作過專題研究，對小人的行為特征分析得鞭辟入里。但他認為，對付小人顯然沒有消解的良方。他的態度是：開闊心胸，敬而遠之。

比起愛吠的狗，咬人的狗更其猖狂。如果遭惡狗沖過來追咬，一般人都會選擇拔腿逃跑，從此繞開這段路。而莫言不。莫言的主張是：“讓惡狗不再咬你的方法，不是喂肉討好，也不是躲著他，而是左手棍棒，右手提刀，打不服，就宰了它！”莫言這話：直言不諱，擲地有聲，硬氣十足！乍聽起來，莫言這話有點激進，可是細想，說得不無道理。因為狗就是狗，像極了世間的某些人。這些人生就一雙狗眼，專欺老實人。你越怕他，他就越欺你；你不計較，他以為你好欺；你以和為貴，換來的是他的盛氣凌人；你若沉默，選擇忍氣吞聲，他就更加得寸進尺。俗話說：“惡人的囂張氣焰都是你的軟弱慣出來的”。狗就是狗，不是你討好它，它就不咬你了；你給他喂過再多的肉，它也會忘記。生活中，我們總會遇到形形色色的“惡狗”，他們或是官場中的小人，或是生活中的“人渣”，有的還是曾經的“朋友”。面對這些惡狗，我們不能選擇逃避，也不能妥協，只能像莫言那樣“左手棍棒，右手提刀”，勇敢面對，無情反擊。當然莫言所說的拿起“刀棒”并非提倡暴力，而是強調以法治手段，守護公平正義，維護自身權益。如此才能讓惡狗受到應有的懲罰，不敢再咬我們。

當然還有更復雜的情況：受了一定懲罰的狗，還要咬人。俗話說，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，同樣，惡狗也改不了咬人的本性。對待這種狗，魯迅先生早就主張：痛打。

魯迅在《論“費厄潑賴”應該緩行》中指出，“落水狗”不是“死老虎”，“落水狗”是活的，“落水”不等于死去，它也未因“受洗”而懺悔，挨打后必將前來報復。“老實人”從善良愿望出發，希望落水狗本性已變，改惡從善，“實在是大錯而特錯的事”。對于落水狗，決不能同情，施以仁慈，而應繼續痛打。這才是“狠招”。

客觀一點講，狗也是形形式色色的，除了愛吠人的狗，愛咬人的狗，還有不少表現乖巧、安守本分、窩窩囊囊一輩子的狗。這類狗，飽食終日，無所事事，唯主人是從，沒有太多主見和想法，也很少惹事生非。這類狗好對付，你把它招呼好就行。我看見那些養寵物狗的，早晨傍晚溜狗時，你看不出是人牽著狗，還是狗牽著人，人狗皆欣欣然，那種人狗融洽和諧相處的場面，令人生出幾份感動。甚而看見有的狗主人，給寵物穿上花衣絨靴，又把自己的頭發染成與狗毛同色，蓬松開來，當她蹲下給狗搔癢，或與狗卿卿我我時，一不留神，會被錯看成是同類。但我理解狗主人，在她心中，是完全把狗當人看了。這本也無妨，但我很擔心那狗把所握不住自己，真的“人模人樣”起來。而作家劉亮程不僅把狗看成人，甚至看成是“作家”（《一只像作家的狗》）。他說，“人們只看到白天在墻根找食吃的狗，為一根骨頭低眉順眼、搖尾乞食的狗，很少看到在夜深人靜時對著天空、對著月亮，汪汪吠叫的狗。這時候的狗像突然從人世中脫離出來，它不再為一口狗食而叫，不為它的主人而叫，不為院子里的一點動靜而叫。它的眼睛望著茫茫星空，嘴對著高遠皎潔的月亮，這時候的狗高貴而自尊，它的吠叫中沒有任何恩怨，那聲音像吟誦，像祈禱。”“我喜歡這種狀態里的狗。盡管我更需要一只看門的狗、見了主人搖尾巴的狗、睜大眼睛豎起耳朵守夜的狗，但我仍然需要一只放下人世的一切，對月長吠的狗。”在劉亮程眼中，這狗智商可不低，懂得思考，懂得抒情，有文人模樣，比那些一輩子沒活明白，一輩子被俗事纏身，為名利所累，又把自己看得比天還大，不可一世的家伙強多了。可惜我至今沒遇到過這種高貴的狗。如果遇上了，我也會大加贊賞，丟給他一根骨頭。